| 本文刊登於「新世代青年團」(http://youth.ngo.org.tw/)的「理論與運動」專欄
 日期:2000/03/12
 
 
  對於《左翼》第二號蔡建仁<接聽西雅圖前哨戰的鉦鼓>的幾點意見
  岳生/新世代青年團 
               本文同時登載於《連結》雜誌第2期 
               資本 國際化這一發展趨力,在世界貿易組織(WTO)的成立   與運作之下,日趨擴張  壯大,國際間左翼陣營對於WTO議題的討論也正值  方興未艾之際;但比起台灣  國家機器對於WTO中經濟強國的急速妥協,以及  因應政策的快速制訂,台灣  左翼論述與行動回應在步伐上是有些許的落後。  儘管如此,對於這一個攸關  台灣國計民生,牽動社會各階級的大題目,我們  還是應該珍視現有的論述  生產,更加地努力精進,並且透過不斷的思辯與  嚴謹的分析,討論出我們的  立場與對策。本文,即是針對近日來一篇討論WTO  的文章:蔡建仁<接聽西雅圖  前哨戰的鉦鼓>一文(刊登於《左翼》第二號),  提出若干不同的見解,希望  能透過這樣的討論與互動,釐清大家對於WTO的  認識,期望各位先進不吝指教  。    蔡先生在 <接聽西雅圖前哨戰的鉦鼓>一文起始,先就本  次WTO西雅圖回合談判場外的  反對團體作分類,除了批判美國勞盟的保守「  極右」色彩外,他更強調進步  份子的策略錯誤。蔡先生在文章中赫然指出:  「我們也不應該重複左派舊調  ,只是簡單否定市場,特別是WTO亟欲建立的  世界市場。」這種定義左派  理論的作法略顯粗率,不知一竿子打翻了幾船人,  容易使人誤解左派對於  資本主義的科學分析,或使人誤認左派對於市場甚至  世界市場的態度只是一貫  地「簡單否定  」。    不論 蔡先生所說的左派「舊調」所指為何,但若從對資本  主義進行科學分析的「  傳統經典」:馬克思的著作出發,會對理解WTO與國  際資本化問題有很大幫助  。首先,馬克思在其鉅著資本論中,第一篇就以「  商品二重性」為基礎開展  出勞動價值理論,解析了商品社會中,為解決人類  勞動產品如何順利交換的  問題,人類在數以千億次的交換中,以勞動價值作  為繁複多樣的商品間,  同質的交換根據。緊接者在第一篇最後更以商品拜物  教作為政治經濟學批判的  基礎,強調以商品交換為其核心的社會關係中,意  識型態的重要性,更以「  商品二重性」這一物質基礎漂亮地論證了商品拜物  意識型態的物質性;這也  為資本主義社會裡剩餘價值的生產與再生產,提供  了深具階級觀瞻的論理  基礎。確立了勞動價值理論,馬克思隨後分析了貨幣  以及資本,貨幣由繁複  的商品交換中脫穎而出,成為價值尺度,而後資本  做為自行增值的貨幣而存在  ,為了執行資本職能,資本的代理人---資本家在  市場中買回了生產資料與  勞動力,來進行生產(增值)。勞動力商品化後進入  資本所管領的生產領域中  ,進行剩餘價值的生產,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與前  資本主義社會的區別。  因此,資本主義生產有其二重性。一為使用價值的生  產與擴大,一為價值(  剩餘價值)的生產與擴大。前者代表了物質生活的進  步,後者卻表示剝削關係  的持續與擴大。以馬克思的二重性理論出發,我們  才能一方面精準地駁斥  某種忽視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進步性的傾向,而另一方面  又不落入為壓迫性的  生產關係背書的窘境  。  若以 馬克思所開展出來的政治經濟批判理論作為我們分析  資本國際化的基礎,那麼  市場甚至世界市場亦有其二重性存在,在使用價值  的生產與流通、有用勞動  、人類智識技術的傳播與延續上,市場有其一定的  貢獻。然而市場的第二重  性質,卻是交換價值的實現場域,如果清楚馬克思的  勞動價值理論,我們就  該清楚商品價值有別於商品的使用價值,價值是人類  抽象勞動的凝結,是在  商品的物質成分外,因為社會關係而附加的社會規定,  價值形式在資本主義  社會裡數以千億次的商品交換中,逐漸地以交換價值的  形式存在,因而交換  價值同時也是社會關係--亦即對抗性生產關係的表  現。    因此, 以馬克思嚴謹的勞動價值理論作為分析資本主義  社會的基礎,從他對於資本  主義社會的分析脈絡中,我們看不出馬克思對於  市場的一味否定,當然更看  不出馬克思會像蔡先生所倡言的那樣:支持WTO  在「消除人為扭曲,讓價值  規律彰顯出來」方面所展現的「功能」,或如蔡  先生所認為的:「WTO  進行整平場地(levelling 
                the field)的種種措施...這一切  固然充斥著強者的設定,但  也有其合理的部分,需要我們細細去辨識,時不能  一言而決。否則,就要掉入  第三世界主義的泥沼,只有濫情,而喪失前瞻新  社會的宏猷遠謀」。    馬克思 的政治經濟學批判理論,來自於他對具體事物所  進行的具體分析,他由人類  具體的商品生產與交換歷程,透徹出資本主義  生產關係的二重性,因此,蔡  先生若要引用馬克思的觀點說:「馬克思原計畫  寫的六冊著作,最後一冊就是  世界市場,不啻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轉關  ,當前有志之士宜深加體會  斯旨。」當然也必須如此,不能只是引用馬克思  用過的名詞,就純粹以自己  的概念來演繹出對世界市場的判斷。例如蔡先生  說:  「一國的資本主義既  不可能,一國的社會主義也不可能,兩者都是歷史驗證  過的事實,唯有把市場  攤開的世界範圍,資本無所逃遁,才是資本主義存續  榮枯的試金石」。蔡先生  所說的「一國的資本主義既不可能,一國的社會主義  也不可能,兩者都是  歷史驗證過的事實」究竟「一國資本主義」為何?  是一個概念,還是一個有  物質基礎的真實歷史?一國社會主義與一國社會主義  都不可能這樣的論斷是否  與具體事實有  關連?    另外, 我也看不懂蔡先生說的:「馬克思原計畫寫的  六冊著作,最後一冊就是世界  市場,不啻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轉關,  當前有志之士宜深加體會斯旨。  」從馬克思那兒體會什麼呢?馬克思的「世界  市場」寫作計畫=支持WTO在  「消除人為扭曲,讓價值規律彰顯出來」方面  所展現的「功能」?  恰恰相 反的,馬克思對於價值規律是一直站在批判  的立場,因為價值規律的開展與  彰顯,即意味著剩餘價值生產關係的延續、  對抗性生產關係的擴大。也因此  ,馬克思更不會向蔡先生所想的那樣認為:  「唯有把市場攤開到世界範圍,  資本才無所逃遁,才是資本主義存續榮枯的  試金石。」,好像應該聽任資本  主義發展到一定階段,我們才能有對策一樣。  如果蔡先生這句話是要提醒有  志之士「社會主義必須著眼全世界」,留心資本  國際化的趨勢,那還說得過  去。但是,蔡先生卻支持WTO在「消除人為扭曲  ,讓價值規律彰顯出來」方  面所展現的「功能」,還要我們等待資本主義  「榮」或「枯」的謎底揭曉,  殊不知工人的肚皮是不能等  的。  我們不 厭其煩地解釋馬克思實際說了什麼,並不是「理論  癖」一時興起,而是因為  蔡先生的觀點其實十分不同於他所引用的馬克思的  觀點,特別是馬克思對於  資本主義社會二重性的分析與考察,蔡先生只是泛泛地引  用馬克思的「世界市場」  等幾個字,從概念到概念自我演繹,那麼對於WTO  的分析就容易失焦,其結  果則不免淪為各自表述、自說自話  。  蔡先生 對於藍、綠條款的意見,是另一個問題所在。    蔡先生 認為:「更要緊的是,與其施惠實質工權,不如  賦予程序工權,保障工人組  織工會,…」,這種說法也大有問題;之前已經  有人批評過蔡先生的資訊有  錯,WTO其實也宣稱過要保障所謂的  程序工權(  參見:何青2000.01.21,〈對WTO議題的一些意見 
                〉,   登載於「新世代青年團」網  頁 
                http://  192.192.148.27/capital/ 
                的「理論與運動」專欄)。實質正義固   然需要透過程序正義來  實現,然而,程序正義更不能脫離實質正義而獨存。  工人組織工會,無非是  為了以其組織與團結力迫使資方提升勞動條件,如果  WTO只規範勞動基準,  當然會存在著:給你一池魚而不教你如何釣魚的問題,  但是,如果只談程序  工權,那不成了教會你釣魚但池裡卻一條魚也沒有的荒  謬局面。對於實質工  權避而不談,要工人先組織,再爭取實質工權豈不更奇  怪?更何況,程序工  權也可能帶來如蔡先生所認為的美國勞盟那種保守的保護主義  工會,而這正是跨國  資本所不怕的,甚至是他們心目中最理想的工人階級組  織。因此,我們除了  應當瞭解實質工權與程序工權不能割裂之外,我們更該  明白:沒有清楚的階  級理論,工人組織在階級運動中也有其侷限性,因此強  調勞動團結權、爭議  權之外,也要說清楚講明白工運的方向,否則只是重蹈  覆轍。  而蔡先生 更認為大家必須比WTO的藍、綠條款更進一步去「推動  勞工流動的全球化」之  策略,他說:「既然服務業的人員(personnel)因而自由  流動,怎麼把廣大  的勞動者(labour)或工作者(worker)摒棄在外,當商品、資本  與訊息的流動日益  自由時,竟把人類分為兩類,只讓資本增殖的代理人得到  自由,卻把最多數人  禁錮在地,然後聲稱給植物人制訂勞動標準,豈不是  假惺惺透頂嗎?問題是  ,左翼,特別是各國的左翼果真願意推動勞工流動的  全球化嗎? 
                」則更是  令人驚訝不已;什麼是「推動勞工流動的全球化」?  是如蔡先生所指出的,以WTO來加強勞動力的國際流動嗎?若是如此  ,究竟有多少「勞動者  (labour)或工作者(worker)」有能力進行國際流動而得到全球化的好處?更  不用說「服務業」這種奇  怪的分類方式所指的「人員(personnel)」是誰等  問題了。  另外還有個類似的問題順便一提。某些 人認為,讓外國工運積極份子來台灣當「外勞」或「  移住工人」以促進台灣  工運;但這種可能性極小。因為受資本支配的國際性  勞動力流動,乃是產業  後備軍的跨國型態,勞動力在沒有擺脫其與資本的實質  隸屬關係之前,所謂  勞工流動的全球化,就只能在資本家追求利潤率的絕對  意志下進行;勞動力  輸出國、輸入國政府加上人力仲介業與資方這四大關卡  的嚴密控制,移住工  人何來自主的可能性?比起一國實質工權的鬥爭與實現  ,把工人送出國、要  求工人進行全球性的整合與團結,無疑更是緣木求魚、  畫餅充飢。    本文,只 是討論的開始,僅針對幾點意見就教於前輩。   |